“说真的,我有点搞不明了,究竟是我们在有意为难在场的各位,还是在场的各位在故意为难我们?”
“……这……这……”方丈没有办法辩解,只能冷汗直冒地结结巴巴,原本想拿朝廷压人却没想到反过来被兴师问罪。
有个人生怕因此被牵连,急忙插嘴解释。
“不是的,不是我们故意早几天抓走驸马的,而是月夫人说朝廷的新吩咐已经下来——提早惩治。”
月琼沉下了脸,语调冰冷地立刻反驳道:“根本是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伪造朝廷的吩咐可是死罪,小小贱民居然敢造谣生事谋害我,信不信现在就叫人进来把你的头给砍了!”
万万没想到月琼居然信口雌黄,他整个都傻了,愤怒地双目张大,青筋从脑门上一根根的突出看起来异常恐怖。
“你当初口口声声跟我讲,我才去通知大伙,真是不敢相信,你为了不拖自己下水竟然敢翻脸不认人!”
屋子里的气氛蓦然紧张起来,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面对愤懑不平的指责,月琼依然不屑一顾,撞上他愤懑不平的视线毫无惧色。
“你有人证吗?若是没有,就少在这里污蔑无辜的人。”
满腔的怒火被这句不屑一顾的回答引爆,他像野兽般扑上去,利爪拽过了月琼的衣领,扯得太过用力几乎快露出里面的春色,是男人都会起了色心,但此时的他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女人扔进油锅里炸个通透。
“亏你还是北宫王爷的夫人,背后一套,人前又是一套真是个两面三刀的恶妇!”
“所以你是想杀了我吗?哎呀,真,可,爱,呐。”
月琼歪过头,居然在没有人看见的角度里啵的一声,故意缓慢地给了他的脸颊一个轻飘飘的吻,这个充满恶意的吻丝毫没有温情的存在,冷得人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没有着落。
“但还是嘴巴放干净点吧,我可是北宫王爷的正牌夫人,若是再敢在所有人面前胡说八道半个字,就休怪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虽然心里愤恨极了,但也是一样怕死,只得不甘心地退缩回去。
月琼理了理自己被拉坏的衣领,活像一只啃食完猎物尸体后舔干净嘴边肉渣和血迹的豺狼,美目里尽是安然自若。
赵元当然知道月琼在说慌,他早就知道她有问题,只是苦于一直都找不到证据证明,如果不是秦时抓到了决定能否翻盘的关键证据——天下第一杀手的凌青山,恐怕,所有人都会无一例外地同情这个心思狡猾的毒妇。
赵元嗤笑道:“月琼,现在可不是北宫王府里,不要忘记了我手里可是有王爷的令牌,令牌在,王爷在!你好大的官威是打算耍弄给谁看?”
听到赵元这样说,月琼的杀气隐露,果真是狗主人养的好狗啊,在心里咒骂,很不爽快却没有办法。
因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地位高度是相同的,说清楚点,如果她想别人死,赵元便有权利让她想死的人立刻活。
这对她是相当的不利,刚才也听到了,赵元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足以翻案的证据,这无疑是个惊天大消息,而且还是那种她这辈子都最不想听到的,忍不住想要啃咬手指甲。
足以翻案的证据……是什么?难道……难道是她派去刺杀他们的天下第一杀手被活捉了么!
想到这里,就更加想要焦急地啃咬手指甲,生怕那个杀手把她供出来,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够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不能在这里失败了!
突然,月琼一只手捂住额头,一副好似要随时晕过去的虚弱无力模样。
方丈吓了一跳,连忙问:“月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月琼又把扶住额头的手放在胸口上,声音虚弱地说:“……我突然觉得头晕无力,胸口还闷闷的喘不上气来,一定心脏的老毛病又犯了,大概不能继续坚持了得回房休息一会,还请恕罪……”
心脏不好?怎么不说自己肾虚呢?没想到月琼为了逃走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如此可笑的借口,赵元如沐春风地扬唇一笑。
“哦……是心脏不舒服啊,正好我就是名医,有病就得赶快治,千万别耽误了病情呀月夫人。”
月琼知道赵元是在讽刺自己,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弄死他了,但现在她必须给自己找时间想想尽快脱身的办法,冷冷道:“不必了,我的心还没大到让江湖术士来动我的身体,你想练手就去找路边的畜生或者坟里的死人吧。”
说完,月琼想要离开屋子,赵元哪里会让她就这样轻易地离开,秦时却突然摁住了他的肩膀,这么一摁,月琼便毫无障碍地离开了屋子里。
为什么秦时这个时候要放月琼逃走?赵元气急了,明明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有利极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秦时,你拦住我干什么?我们手里不仅有王爷的令牌,而且还有凌青山这个人证,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你是在怕吗?”
秦时冷静地说:“我们当然可以接下来乘胜追击,但不要忘记了,我们赶了整整三天三夜的行程,现在身心俱疲,如果辩论时累晕说错了一句话被敌人抓到了把柄,那就是用十句、百句都挽救不回。”
“而且,虽然我们抓到了凌青山,这个足以翻案的证据,但他的嘴却是硬得很,要他说真话帮到我们的忙可是难得很。”
“我让你不去乘胜追击并非养虎为患,而是我们不光需要养足精神,还得想个办法撬开凌青山的嘴。”
赵元怔了一下,这时候才发觉秦时的脸色微微疲倦,虽然打起了精神,但眼里的血丝却没办法消失,不禁觉得愧疚,意识到自己一心想要乘胜追击却压根就没有为其他人着想,秦时全程任由着他,换做其他人早就不满意地翻白眼了。
“你说的没有错,确实是我太心急了,我知道了。”
赵元对着众人冷漠道:“关于浮生的惩治在明天清早进行吧,请方丈让月琼到时候出现,若是还说什么身体不舒服……那么,我就会用不那么有礼的方式让她出门。”
方丈紧张地抹了抹额头的汗,“……这是当然……当然。”
——
被五花大绑的浮生终于暂时重获自由,之前吞毒自杀的余毒未清就被绑到了少林寺,这些天压根就没吃药,所以秦时就先为他把脉。
虽然赵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玉面圣医,但这个忙还真帮不上,也就不在房间里打扰秦时为浮生治疗了,出了房间的大门就开始沉思着该怎么在明天扳倒月琼。
这时,忽然有个声音懒懒散散地响起,“……刚才,还真是让我看了一场精彩好戏啊。”
赵元听到这声音不禁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果然不出他意料,凌青山靠在墙边远远地望着他,一双熟悉的黑眸,浸满了寒凉如冰,犹如死神在深渊里向他招手。
“接下来,你们就该准备对我下手了吧?”
第35章油米不进
赵元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站在那里,凌青山还是靠在墙边远远地望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赵元望着他,心理上有点难以忍受的不适,准确来说是因为那双黑眸令人诡异地感到熟悉,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是因为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冬天,具体是哪一年的冬天他已经忘了,上了岁数的常常说只有等到你七岁了才会有一把用来打开脑子里的钥匙,但他很确定他早就丢掉了那把锁着小时候抽屉的钥匙,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却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那天的湖水很冷,孩子们使劲砸冰面也只能弄出一个小洞来,他们就在小洞旁边钓鱼,鼻子冻得红彤彤的,不停地哈气给脸颊搓热,可能是太冷了,哪个家伙脑子冻坏了竟然提议在冰面上烤火取暖,他们居然也赞同了。
也许老一辈的经验是有道理的,孩子就是要倒提起来多抽打抽打,水才会从耳朵里流出来,不至于长大后走在路上还能听到摇晃在脑子里的水声。
他们在小洞口钓鱼,一条鱼都没有钓着,火倒是烧的越来越旺,有几个从附近摸来了红薯,烤肉一样掰成几块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面烧烤。
闻着味,他们的小眼睛飘来飘去,绕过烤红薯的几个人的后背,连有没有鱼上勾都不管了,眼巴巴地瞅着他们手里的红薯皮慢慢裂开来,里面好像有金子在闪闪发光。
专心致志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湖边出现了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这边,像是一个精神状态不好的病人。
所以当他们脚下的冰块突然之间全裂了,一个个都扑通掉进水里差点被淹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被那个看起来像是有神经病的人救起来。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救起来的,只觉得有一只手提起了后领子,把他从哆嗦着说不了话的冰冷刺骨里猛然扯出来,眼睛睁开又好像没有睁开,耳边有好几个声音在吵架,哭着骂着,太吵了,他抱怨了一小声又闭回眼睛想要睡觉。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说着很烦,他睁开眼睛想叫那些声音离他远点,从温暖的床上坐起来,听见一个奴婢在旁边惊喜的叫了一声小少爷醒了,啪啪啪啪踩着鞋跨过了门槛,他转过头,恍惚地发觉外面的太阳比昨天热了。
在桌前面拿着碗扒饭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在谈送什么给那个男人了,他吃饱了出去玩跟没事人一样,但镇子上的人都突然之间开始变得很健谈。
二十八个孩子啊,他们压低了嗓子惊呼,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用绳子,可能是把孩子抛上去的,他们嘀嘀咕咕着这些听上去傻里傻气的猜测。
女人更喜欢聊那人的言谈举止和衣着打扮,有个小女孩说她今天见到了那人。
当时那人正在理土,是有户孩子被救的人家送的一小片田地,仅仅只有床这么大,那人却低头打理得很仔细,抬起头来露了脸,十分俊美,她加重了四个字的语气后就脸红了,孩子们笑哈哈却也在意起来。
镇子上的所有人和那人正式见面,是在镇长特意开了一个表彰会的那天,镇长的牙齿松了,声音总是含糊不清,念着那人的名字就像是在同时嚼着好几个蜜枣,他到现在也还是深深地觉得,他始终记不起那人的名字很大一部分要算在镇长的头上。
镇长发表了一通枯燥乏味的表彰,但所有人都罕见的没有抱怨太长太无聊,因为他们的眼睛都盯在了镇长身旁的那人的身上。
他的头还不到他们的腰,根本看不见台子,不过觉得那人一定长得很好看,因为直到镇长终于结束了那一通枯燥乏味的表彰后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镇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在意识到那人要住在村子里后瞬间发出雷鸣一般的热烈掌声,一朵朵鲜花飞舞在台子上,人们好像要用这些五颜六色的鲜花掩埋了那人,这种疯狂的场景,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这个贫瘠的小镇子里见到。
人们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每个人都用谈论传递着火把,火把的火焰就是突然出现在镇子里的那人。
那人还是老样子,清晨从别人送给他的狭小屋子里走出来,去收拾着那一小块田地,中午再走回来,下午在石头上、可能树下面、又也许是湖边待一会,晚上走回来,周而复始终如一,比树干上的老树皮还无趣。
但女人还是喜欢和他打招呼,甚至故意在路上磨蹭一会,等到他出现,下意识地理理她们精心侍弄过的漂亮头发和衣服,往他的怀里塞各种蔬菜水果、小手帕、鲜花,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抱着那堆东西走远,好像他带走的不是那堆东西而是她们胸口的红心。
孩子们挤在他的身边,缠着他,却不敢碰他,仿佛蜂蜜极其小心翼翼地采蜜,女孩们低着头站在边上不敢靠近太多,却会在回家的路上欣喜若狂地七嘴八舌,男孩送再漂亮的野花都堵不上她们的嘴。
男人们谈到这里的时候就会露出一脸的嫌弃,不可避免地还有那么一点酸味和嫉妒,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他们装作满不在乎地说着,隔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后还是绕圈回到了那人的话题。
等到他长到了十几岁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只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美、神秘的人,希望鄙俗不堪的他们能够更近一点这个惹人注目的生物。
那人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表现得他们好像都是空气。
母亲把饭舀起来递给他的时候总说:“多么有气质的男人,人好看,衣服又干干净净,我猜他一定是从京城来的。”父亲接过了饭碗,“为什么不是逃犯?他们就像是蟑螂,从不白天出现只敢在晚上躲躲藏藏。”“别胡说八道。”母亲生气地瞪他,仿佛最小心保护的东西被人丢在了泥巴地里,父亲于是什么话都不讲了。
男人们的怨气聚集起来,不满意那人在他们的眼前晃悠,甚至乱说镇子里的寡妇都和他有奸情,半夜翻墙溜进去,早上又溜回来假装自己刚从屋子里出来。
说着说着这些浸湿了嫉妒和酸味的傻瓜话好像都变成了真的,骂着他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但他们当然知道那人没有和寡妇偷情,但真的没有想到,那人会强·奸了王地主家的千金。
等被绑到断头台上,那人还是一声不吭,台下的争吵和猜测全都一股脑地爆发出来,比那天他与人们正式见面时飞舞的鲜花还要疯狂。
女人们红了眼睛,咬着手帕好似他辜负了她们,男人们幸灾乐祸地咒骂着他是个种.马,孩子们偷偷哭成了一片。
那天他被母亲抓着手,手被抓着很疼,母亲却浑然不觉,周围的一切在他的回忆里模糊不清,仿佛坐在旋转的杯子里一直转啊转啊,没有一个人阻止,始终晕晕乎乎的。
直到有一个女人突然叫喊起来,带着哭腔跑上来,又有许多人抓着她拉下去,台上面忙成了一团,台下面也乱成了一团,他被父亲扯走了,几天过去一切突然又恢复正常了。
没有人再谈论那人,虽然他还活着,连平常走路的路线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所有人好像都刻意把他当成了空气,买个东西瞧也不瞧就丢给了他,母亲也不说有关于他的事情,父亲更不会提起。
直到王地主死了办起丧事,这个诡异的现象才终于裂开了一条让人可以窥探真相的缝。
王地住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两个儿子,又高又壮像两头牛,白事上,镇子里的所有人都来了,看见那个一直被当成空气的人突兀地出现,早已经是寡妇的王千金紧张得揪手,看着他终于伸出手来随便地摸了摸她两个儿子的头,仿佛彻底地松了口气,笑了。
所有人都当作没有看见这些,吃完酒席后全都散了,他也跟着父亲的脚步去了镇子的外面,脱离了这片诡异的土地。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就是在朝廷做事的时候了,父亲寄了封信,叫他回镇子上看看,有个病人的情况非常特别是可以计入史册的那种,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像一阵风卷回了镇子里。
这里没有多少变化,站在这片土地上就像是刚刚才从湖里面被救起来,走到病人的住所,门打开了,在别人的引路下走进去,打开房间的门,他的脚一下子卡在了半空中,忍不住瞠目结舌。
父亲没有告诉他,这个病人是那人,他看起来很老了,但以前的气质没有减少或则增加。
gu903();犹豫地放下肩包,他不知道自己在忌惮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脉、就诊、开方子一系列下来没有花多长时间,父亲说的夸张了,这只是很多种毒混合在一起而已,难得只是找出毒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