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赌徒把沾了许多猫毛的兜帽放下来,露出了被遮盖了一半上面脸庞,依然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只有一只眼睛和些许头发从里面溜出来,难怪那么大只的猫能藏在兜帽里,简直瘦到都快变成一具骷髅了。
“她很喜欢老鼠但吃不了导致脾气经常暴躁,若是刚才让你受惊了,我在这里诚恳地向你说声对不起,还请不要责怪她,她不过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猫咪而已。”
无名赌徒嘴里说着抱歉,眼里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连表情都是相当的敷衍,完全不在乎赵元那如果有实质就能杀了他一千次的视线,自顾自叹了口气,“至于刚才的赌局,我也是深感遗憾,不周到的安排竟然使得我们差点儿不欢而散,拜托,请让我想办法弥补。”
赵元冷冰冰地说:“弥补?你还能怎么弥补?”
无名赌徒一只手支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托在下颚,另一只手搭放在前面,每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心情似乎都非常惬意放松,宛如准备着要大快朵颐一盘令人羡慕的饕餮盛宴。
“啊,有了,一局一局花费的时间未免太多,人也不免为此渐渐困倦,不如双方放上自己所有的筹码,一局定胜负怎样?”
赵元皱眉,“……所有的筹码……”
无名赌徒摊开手说:“是的,所有的筹码,我拥有的是你们两位朋友的灵魂,而你拥有的是十万两银票以及自己的灵魂,既然双方都有可以交易的等价物品,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之间的赌局更加快捷一点呢?”
赵元谨慎地追问:“那么游戏规则呢?”
无名赌徒微笑道:“和先前一样。”
不能再马虎了,这么大的筹码,得更加如临深渊,即便草木皆兵也没有办法,赵元立刻追问:“哪个先前,你必须说清楚!”
无名赌徒耸了耸肩膀颇有些无奈道:“好吧好吧,那么就让我再重复一遍刚才已经讲过的解释,刚开始随机分出两份七张纸牌其中不包括大小鬼,最后再将两张大小鬼分发两份七张纸牌,你有八张,我有八张,谁从对方的纸牌里先抽到大小鬼谁就输,如何?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吧?这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若是我赢了,你真的会把柳林林和凌青山的灵魂还回他们的肉.体里?”赵元紧蹙眉头。
无名赌徒十根手指交叉放在桌面,微笑道:“千真万确,君无戏言。”
赵元盯着无名赌徒始终微笑的脸庞“好,我就再跟你赌一次!”
第77章扭曲的幸福
当八张牌又一次拿到手里,赵元的眼神已经变得异乎寻常,紧绷,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快要撕裂,难道这不是一场受苦的刑法?
很难想象,以前有多少人像他这样被面前这个混蛋折磨着,一个人类为什么要通过这种刑法去夺取其他无辜人类的灵魂?有什么好处仅仅是为了取乐吗?
赵元回想起了对方说过的话——区区人类自然是办不成这种事,但他不是,他已经超越了人类,妖怪?用这个词语去形容他根本就是一种侮辱!一定要找个词语形容,那也该用神,一个能带来所有人想要的幸福的神……
这种超乎想象的迷恋和痴狂在每个词语深处浓烈地快要涌出来,赵元畏忌地咽了下口水,仿佛只要不停地念叨着那个人就能得到停不下来的让身心都愉悦满足的幸福,就能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乘着一叶扁舟安心地酣睡着顺着海浪去往遥远的那幸福彼岸。
宛如邪.教教徒一般的精神状态令人不寒而栗,即使身体瘦弱成一具骷髅也毫不在意,对夺取人类灵魂的渴望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重要,野兽吃食血肉一样野蛮,究竟是怎样的洗脑才能将一个人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赵元对隐藏在无名赌徒背后的那个‘他’,深深地觉得格外骇人,或许,夺取人类灵魂的力量就是那个神秘的‘他’给予的,就像无名赌徒说的这是一个能带来所有人想要的幸福的‘神’,这个被他人奉为神的‘神’将非同凡响的力量给予了无名赌徒,使得他感受到了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快感,这便是幸福了,但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元不相信这个‘神’是善良到不求回报的,一定急迫需要着什么才会把这么恐怖的力量轻易地拱手让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神’需要着大量的灵魂且每时每刻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知足,所以才会让他狂热的‘教徒’游走各地屡次三番犯下数件杀人案,顺道把脏水全都泼在别人的身上以便明哲保身,在日后可以继续干着这类勾当。
赵元眉头一皱,他想起了一个人或则说是一句传了很多年的嘱咐,难不成……是那个人出现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一旁的秦时,但……会是他吗?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接下来的发展岂不是要和嘱咐里写的那样!秦时得……
他的心脏猛然停滞,立刻在心里猛的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很有可能的猜想,大概是错了……天底下重名的人有那么多,不一定非是秦时,再说那也是陈年旧事了是真是假都难以分辨,他又何必为一个类似于梦话一样的东西这么担心受怕呢。
等会赢了这局把柳林林和凌青山两个人的灵魂送回他们各自的肉.体里,他就想办法把这个混蛋拘留送进大牢联合天下第一名捕好好审问一番,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妖,势必都要将他口中的‘神’从黑暗里硬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瞧一瞧这个洗得一手好脑的人物究竟是哪类歪门邪道的怪胎。
赵元思考得很全面,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在他心事重重时,无名赌徒忽然道:“这一轮,由我先抽。”
“为什么你先来?”一听他这样说,赵元便皱眉,从进来到现在,他吃的亏着实太多变得越来越信不过对方的一言一行。
无名赌徒无所谓地说:“刚才是你先,现在是我先,凡事都要讲个公平不是么?”
公平,赵元不禁想要为这个词语冷笑,“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无名赌徒装糊涂地耸了耸肩膀,“那你的笑点可真够怪的。”
赵元自然是不会成全对方,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乖乖跳进疑似陷阱的一片祥和的草地上,“这一轮,我抽,你如果不想听从,那就摊牌别玩了。”
这一句话说的尤其决绝,他有些摸清了这个人的想法,对方急需着更多的灵魂,他已经坐在了这张赌下灵魂的桌前,对方必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愿意全心全力地花更多时间去布置好精美的陷阱是对方的事,而猎物有没有这个耐心等着不跑掉则是对方掌控不了的。
所以不能再要求地更多,否则,猎物很有可能会没有耐心地恼羞成怒地跑掉,他的精打细算确实估量得八.九不离十,看着这么强势和决绝,无名赌徒摊开手放弃了,“行吧,你先就你先。”
局势变得有些明朗,但赵元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决定好了第一次抽哪张牌时,无名赌徒突然又开口了,他变得很奇怪,并不是指容貌也不是指身体,而是态度,没有了之前的阴森、诡异、狂热、神经兮兮夹杂在一起的彬彬有礼。
这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个仅仅爱好奇装异服癖好的正常人,态度堪称是恰到好处的平常,对待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的平常态度,语气也很淡然处之。
可赵元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具体是什么,一时间也不是很理解。
“其实,我很喜欢屈居在你肉.体里的灵魂,像是他曾经对我说起过的那样,相同的灵魂总会互相吸引然后聚集在一起,我能感受得到你和我是一样的。”
赵元马上拒绝这个认为,“不,我和你不一样。”
“你之所以会否认只是因为还没有认识到真理,倘若你和我一样见过了他就会和当初执迷不悟的我一样,瞬间明白这个所谓的世界只是一个欺骗。”无名赌徒循循善诱着,“你应该和我一起去见他接受他送予你的幸福,这份幸福会是你最渴望、最喜欢的……然后他会带领我们通过一条没有人去过的道路驶向真正的新世界。”
赵元不屑一顾地说:“送予?我不相信任何东西是没有代价的。”
无名赌徒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有代价,但那根本不值得一提,把一切奉献给神然后静静地等候着船过来就可以了,这个欺骗的世界很快就要被新世界所掩盖,行驶的日子越来越接近,若是还执迷不悟,到最后只会跟这些愚昧无知的凡人一起被碾压在新世界的下面。”
“我是在挽救你,因为欣赏你的灵魂,你应该同我们一起前往,而不是与不懂得成长的臭虫一起腐烂在泥巴地里。”
赵元冷漠地说:“不好意思了,在我的眼里,你和你所谓的‘神’才是腐烂在泥巴地里的臭虫,真正该被消灭的是被欲望控制的披着人.皮的野兽,这就是你们和我们的区别。”
“……是吗……你认为我们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啊,用词可真是令人伤心。”无名赌徒叹了口气,“无法理解在一起,即便得到了神送予的幸福也是没有办法去到那个世界,遗憾啊得不到解脱的你,可惜了……这么美丽的灵魂了……”
“……”赵元心里突然惴惴不安起来,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无名赌徒平静地说:“抽吧,不是要抽牌吗?”
明明抽出来的是一张很普通的牌,赵元本该松口气才对,可为什么越来越焦虑不安了?看着无名赌徒的手伸在上空,应该要摸在其中一张纸牌上的却骤不及防地停下了。
无名赌徒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那个真正的新世界吗?”
“……”赵元真的感觉不对劲了,他本该拒绝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开不了口了,仿佛面前就是深渊,只要一脚踏出去便会踩空然后摔得彻底粉身碎骨。
无名赌徒瞧出了他心底的犹豫,扬唇一笑道:“你果然是渴望的,说吧,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停下这场赌局接着带你去见我们的神,说吧,说你愿意……”
“不。”原本犹豫着的赵元抬起眼,眼里深处写着绝不,他直视着面前的无名赌徒,仿佛前面就算是会让人彻底地粉身碎骨的深渊也没什么可怕的。
“那不是幸福,真正的神只有能掌握人生的自己而不是抛弃所有理智让别人掌控自己人生的伪神,若是这样也算幸福,那么我宁愿被它碾碎也绝不屈服!”
无名赌徒冷下脸来,“……既然如此,那你就陪着欺骗的旧世界一起去死吧。”
一张小鬼牌掉落在桌面上,赵元的手在发颤,失去意识前仍然不懂为什么对方每次能够准确无误地抽到普通纸牌,直到桌上跳上来刚才在他背后栖息的那只猫,双眸在黑暗里发着白光,时不时地眨几下,白光便消失几下好似在说话。
意识终于沉入时,赵元忽然懂得了只是已经为时已晚。
无名赌徒抚摸着手底下慵懒的猫,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俯视着趴倒在桌上的赵元,“可惜了,你终究没有杀死我的神。”
第78章颓陷囚禁
寒冷,然后是黑暗,向着上方的空中伸出一只左手来,没有看到一根手指的存在,只有一个迷茫的声音在耳边呻.吟,赵元掩盖不了恐惧地低低喘口气,那个在耳边呻.吟的声音也随之喘息,他愣了两秒这才猛然惊醒,原来这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也说不准脚下踩着的那是不是地面,迈开腿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触感是石块一样的硬邦邦,手里空空如也没有指南针,头顶也没有可以指明方向的启明星,周围是一片连灰尘都消失不见的黑暗,就像是盘古还没有开天地之前的混沌。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急促地跑起来,这个怪异的世界令人恐惧,粗喘声在耳边回荡更加让人崩溃,没有另一个活人回答他大喊的问题,从嘴里跑出来的言语融化在了这个没有声音和没有光明的世界,直到他跌倒在地上。
这里就是死了之后的地方吗?咳嗽着甚至要从胸腔里吐出血来,还想重新爬起来,但摸不清形状的黑暗却已经折磨得他无法抬起头来,也许是来到了十八层地狱,他还有功夫开玩笑,尽管现在一点也没有办法笑出来。
翻个身体躺倒,地上那部分仍然硬得像是给锄头睡觉用的石头堆,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他放弃了先前虚无缥缈的寻找,闭上双眼打算就这么躺下去反正也感受不到饥饿和口渴。
“就让我这样睡到天荒地老吧……”他喃喃自语着。
“噗啪!”两个巴掌不客气地扇在他的左右脸颊,疼得他立刻说,“是谁?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的吗!”
“只是瞧瞧你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尸体而已,既然还能活蹦乱跳,看来是没有多大关系了。”熟悉的声音让他目瞪口呆,一盏破旧的油灯在面前被一只手拿着,正是冷淡一脸的凌青山。
他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道:“你……你……真的是你?”
“不然呢,难道还是鬼不成。”凌青山翻了个白眼,“别摆着那张痴呆脸讲那么多废话了,现在先跟我走,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我们去柳林林那边会面再继续聊这些有的没的感人情节。”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某处走去,他站在原地犹豫一会,凌青山还是我行我素的糟糕个性,脚步声渐行渐远,黑暗里那盏油灯的火光变得越发的渺小,他排除掉压力过大而产生幻觉的想法,就算是幻觉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吗?
追了上去,但还是保持着一份必要的警惕,在凌青山的背后维持着一段随时可以逃跑的安全距离,若是对方突然撕破了人脸转过身暴露出真面目也不至于马上死翘翘,缓慢地跟着开始了试探。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凌青山冷静地说:“你想的也没有错,在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已经死了,谁都明白出窍的魂魄压根就不能算是活人,难道到了此时此刻,你依然没有察觉到你自己身体的诡异变化么?”
果然是这样吗?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身体里了,可出窍的魂魄怎么会飞向这个鬼地方?他困惑地问:“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十八层地狱?又还是在即将看见奈何桥的黄泉路上?”
“也许是某个箱子、柜子又或则是谁的脑子里,总之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凌青山伸出另一只手来指着左边的一片黑暗,“看见那边了吗?告诉我有什么?”
“就是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然还能是什么东西?”他不理解地回答。
gu903();凌青山说:“不要想的那么简单把它当成比一根绳子还要普通的玩意,用点你的想象力,不需要太多挤出来一小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