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说着,德妃便扬起一张雪白的小脸,泪水凝在雪腮上,模样楚楚,只听她哽咽着道:“妾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妾。可此回赏花宴乃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如今黄姑娘也是在宴上出的事情......这,怎么无端端的就牵扯上了妾?”
阮清绮扶她坐下,叹道:“有话说话就是,怎的哭成这样?”
德妃红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此事必是有人想要借此污蔑妾,还望娘娘为妾做主!还妾一个公道才好!”
德妃这一番哭诉,楚楚可怜,倒是哭得满殿的人都有些心软了。
而德妃先是强调“此回赏花宴乃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又说“有人想要借此污蔑妾”,言语之间暗指是阮清绮这个皇后贼喊捉贼,想要借此污蔑她,难免引人多想。
在场的闺秀们不少都是后宅中历练出来的,最是不缺疑心,许多人听着这话,心下果然也都生出些怀疑来:也是,今儿这赏花宴乃是皇后安排的,德妃真能插进个人来?可别是皇后贼喊捉贼,借此设局陷害德妃吧?
还有姑娘联系上朝中近来动静,想得更深了:近来,吏部尚书住持京察,因为有皇帝默许,他此回也是动了真格,下了大力气,先后以贪、酷、浮躁、不谨、年老、有疾等诸多理由将许多依附阮首辅的官员们弹劾、罢免。黄御史这等清流也是看不惯,为此连番上书,弹劾吏部尚书是“以权谋私,党同伐异”......若是皇后借此设局陷害德妃,不仅能够除去因为吏部尚书得用而渐渐有了威胁的德妃,更是能够借此火上浇油,令黄御史等人更恨吏部尚书。
许多事就是不能多想,她们越想越觉得这事说不定真就是皇后动的手,再看德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容便又生出些同情来。
阮清绮自然能够察觉到殿中人各异的目光,她不为所动,看着德妃的眼神仍旧是淡淡的:“若真是有人想要借此陷害你,那么就必须保证能把黄姑娘救上来,然后再借黄姑娘之口扯出你宫中宫人。而此回救下黄姑娘的宫人乃是永和宫淑妃的人。你的意思是:是淑妃设局欲要陷害你?”
德妃不过是想要辩驳一二,顺势将污水泼到阮清绮身上,将这一池水给搅混了。谁知阮清绮并不上当,反到是理顺思路反问回来,倒叫德妃一时失语,几乎都不知该如何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妾实是不敢妄言,只求娘娘相信妾的清白。”
“德妃,你要知道:清白这东西,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阮清绮意味深长的看着德妃,缓缓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只等绿荷审过你宫里那个月心,自然就知道了。”
德妃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红着眼睛,掉下泪来:“娘娘!月心不过是个普通宫人,年轻也没见过事,慌乱之下屈打成招也是可能的,岂可这般轻易的就下定论......”
阮清绮听她这般说,微微挑眉,淡淡道:“放心,我自不会轻易就下定论,人证物证自是都会有的。”
德妃本是想要借口指责阮清绮派人拘走月心,想要屈打成招陷害自己。谁知她哭得眼睛都要肿了,阮清绮竟还这般气定神闲。此时此刻,德妃心下终于生出了些微的不安来:难道,阮清绮手里还握着什么证据不成?
就在德妃想着要不要再哭诉几句,索性就把淑妃也给拖下了,将水搅浑时,眼角余光微动,便瞥见了从殿外进来的绿荷。
绿荷手里好似拿着什么东西,先是上前来与阮清绮行礼,然后又将手中包裹着手镯的帕子慢慢打开,将帕子里的东西呈到众人眼前,轻声回禀道:“娘娘,这是在月心房里搜到的东西。”
只见绿荷手中捧着一对翠玉镯子,玉色如水,浓翠欲滴。
阮清绮慢悠悠的道:“先时,黄姑娘已是与我说过,她当时被那引路害人的宫人蒙骗,一时糊涂,竟还摘了自己手中的镯子赏给那个宫人。我便想着,那宫人既能做出害人性命之事,多半是个又贪又蠢的,指不定就瞒着自己主子,悄悄将镯子昧下了......”
说到这里,阮清绮抬起眼,有意无意的扫了德妃一眼。然后,她轻轻勾唇,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果然,真就是个又贪又蠢的,一搜就搜出来了。”
阮清绮的语声冷淡而又轻蔑,尤其是她有意无意咬重了的“又贪又蠢”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德妃的脸上。
仿佛,阮清绮口中那个“又贪又蠢”的不是月心,而是德妃。
德妃坐在椅子上,咬紧了后牙槽,几乎能够听到牙齿咯吱的声音。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方才能够维持住面上神情。但是,她的身子还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脸色更是白得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重得希望
然而,直到此时,德妃也没有就这样晕过去——此回殿中还有诸多闺秀听着看着,倘她就这么晕过去,岂不是把主场让给皇后,由着皇后去说?那么,她这个德妃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她这辈子都无望后位了!
所以,哪怕被阮清绮这般当面羞辱,德妃也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绞尽脑汁的思量着整件事。
她自然是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处辩起:若是黄明悦就这么死了,死无对证,哪怕事后从月心屋里搜出那个镯子,德妃也能咬紧了牙关说是皇后栽赃陷害。可,黄明悦还活着,既能站出来指认月心就是那个引路推她的宫人,还有玉镯为证,人证物证具在,实在是辩无可辩。
德妃到底不是真傻子,她很快就强自冷静下来,调整好心态,一脸的不可置信:“妾实在没想到月心竟会背着妾做出这样的事情!”
阮清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德妃。
德妃原就生得清丽秀美,此时秀眉微蹙,墨眸含泪,堪称是楚楚动人。
哪怕阮清绮只看戏一般的看着她,并不应声,德妃也依旧能够一个人将这出戏给唱下去。只见她端出了大义灭亲的模样,又仿佛带着一丝愧疚与痛色,一字一句的道:“既月心胆敢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妾自是再容不得她,全由皇后娘娘做主便是,妾绝不阻拦.......说来,也是妾管教不力,没成想竟出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恶奴,反令黄姑娘因此受罪,实是过意不去,回头必是要好好弥补黄姑娘才是。”
德妃一面说一面哭得泪水涟涟,这便要起身去里间与黄明悦说话。
然而,阮清绮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上前几步又把德妃给按回了椅子上,温声宽慰她:“德妃不必如此。虽说你也有管教不力之过,可你这整日里病着的哪里能管得了一宫的人。”
德妃隐隐觉得阮清绮话中有话,怀疑她是暗讽自己,只是此时实在不宜多嘴,只得低着头一径儿的哭着,似是又痛又愧,还有一点儿被冤枉后的委屈。
阮清绮按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紧接着话锋一转便道:“当务之极还是要寻出那个站在月心背后的幕后之人。”
德妃哭声一顿,喉中仿佛哽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不过是月心胆大包天,为着点儿财物,背着人暗下杀手罢了,何来的‘幕后之人’?妾也知道自己手下出了这等人,确是妾的过错,皇后娘娘要骂要罚,妾都再无二话。只是,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又何必要这般咄咄逼人,非要揪着这么个莫须有的‘幕后之人’,仿佛一定要将这事栽倒什么人身上似的.......”
说着,德妃忽的从位置上起来,跪倒在地上:“娘娘,妾自知论身份、论圣宠,皆是不如娘娘。自妾入宫来,便一直小心侍奉娘娘与陛下,从无二心。还望娘娘看在妾一片忠心的份上,还妾一个公道吧。”
德妃这般一跪,形容可怜,倒还真叫殿中不少人跟着同情了一回。
说到底,殿中闺秀也多是女子,年纪又轻,心肠更软些,眼见着德妃这般不顾仪态的跪倒在地,满面泪水的哭求皇后,再联想起德妃尚在闺中时的风采与才名,两相对比之下更是不忍多少也是有些不忍。——说到底,那月心不过是德妃宫中的一个宫人罢了,哪怕真是月心做的事,如何就能肯定是德妃指使的?
再有人多是同情弱者,德妃自承痛处,直言自己是“论身份、论圣宠,皆是不如娘娘”,这些闺秀听着更不是滋味。
再看看仍旧是神色不动的皇后,不少人已在心中同情德妃,觉着皇后这态度实在是太过强硬,仿佛非要用个小小宫人定了德妃的罪。皇后如今面上端得正义凛然,还不是存了私心?
阮清绮多少能够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心下冷笑:德妃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般想着,阮清绮也没伸手去扶德妃,只是淡淡道:“德妃这是什么话?若月心背后无人,她怎能这般轻而易举的潜入宫宴,在宴上哄骗谋害黄姑娘,此后甚至还安然无恙的回了长青宫?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穿针引线。若德妃真觉得月心这么个小宫人能有这般本事,那么只怕后宫上下今后无人再能安眠了——她今日可以潜入宫宴,来日指不定就要潜入坤元宫、潜入慈宁宫,潜入乾元宫,这般出入宫闱如入无人之境,岂非置太后与陛下于险地?”
德妃浑身都在发颤,眼泪砸在手上,滚烫湿润,可她的心却是凉的。
阮清绮把话说到这里,倘若不查下去,岂不是“置太后与陛下于险地”?可若是查了,那她.......
直到此刻,德妃终于觉着怕了。她自然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恨老天爷偏要站在阮清绮身边——明明都已安排好了,若是黄明悦好好的淹死在水池里,死无对证,不仅能够让搞砸这场赏花宴,还能皇后在人前丢个大脸,甚至可能会引得黄御史等人对阮家不满........到时候,皇后失了颜面,惹得太后不快,阮家又势弱,她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
无论德妃想几次都觉着自己的安排完美无缺,堪称是一石三鸟。
谁知,谁知黄明悦居然没死,而阮清绮又揪着这么点儿事咄咄逼人,非要揪出她。
德妃茫然片刻,只是哭着,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在此时,殿外忽而传来太监掐尖了嗓子的通禀声——
“皇上驾到。”
众人神色都变了变。
德妃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着了最后一根稻草,她脸上显出一丝希冀之色:是了,皇帝还要用她的娘家,如今吏部京察正在关键时候,皇帝肯定不会叫她出事的。就如上次,哪怕她在坤元宫里动了手脚,太后不还是出面保了她?最后不还是一点事都没有?
这般想着,德妃满是泪水的脸容仿佛是被人用希望点亮了,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像是更有精神了。
阮清绮角余光瞥见了德妃那张忽而被希望点亮的脸容,不由暗叹:德妃真是对自己太自信,也太相信萧景廷了。与其盼着萧景廷,还不如盼着陆太后呢!就萧景廷那铁石心肠的狗皇帝,这时候过来,还能有什么好事?
不过,想归想,阮清绮还是领着人起身出殿接驾。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明天尽量双更补上吧感谢在2020-03-2200:26:25~2020-03-2300:3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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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重若轻
萧景廷身份特殊,在明德太子未出事,甚至连总掌内廷的陆太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外头那些闺秀自然是从未见过他的。之后,他意外登基,又是忙于处理前朝事务,又要给孝成帝守孝一年,直到如今京中也没几个闺秀真正见过他。
正因如此,此时忽而听闻皇帝驾到,诸位闺秀随着皇后起身迎驾时,心下都是既忐忑又好奇。还有胆大的人,借着行礼的动作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那正穿着玄黑常服的天子,霞飞双颊,险些失了神。
有句话叫做“望之不似人君”,萧景廷看着也不大像是个权掌天下的皇帝。他头上没戴十二旒冕冠,身上也无明黄龙袍,身形高挺单薄,腰背笔直,非常的瘦。而他的脸容更是难以想象的漂亮,毫无瑕疵,难描难绘。
大多数的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多会被他的容貌所摄,昏昏然不知所以,直到想起他的身份方才回神。
倒是阮清绮,看着看着就习惯了,看着人的时候只习惯性的估量了下他的体重:真是难得,厌食到他这样的地步,居然还能保持人样。真是太难得了。
萧景廷从御辇上下来,抬眼看了看,第一眼便看见了正领着人在最前头行礼的阮清绮,上前几步,抬手扶了人一把:“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现下在人前也愿意给阮清绮这个皇后一些脸面了,还能说几句人话,扶着阮清绮的手,温声道:“听说赏花宴上出了事,朕想着这到底是太后特意吩咐下来的,也是你入宫后第一次住持宫宴,少不得要过来看看。”
阮清绮忍不住在心里呸呸呸:狗皇帝!先前出事的时候不来,现在事情查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就要收拾德妃了,他倒是屁颠颠的跑过来了。还把话讲的这么好听,一副体贴自己的样子,当谁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来摘人果子的?
然而,萧景廷这般作态,居然还真哄了不少人去。
尤其是阮樱樱,眼见着皇帝这般体贴阮清绮,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是又酸又涩,仿佛是咬着个极酸的橘子,酸的牙都软了,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当初赐婚之事。
当初宫中下旨赐婚,陆太后本就属意阮樱樱,这事阮樱樱也是知道的。只是,阮修竹心疼阮樱樱,寻了借口改换成了长女。那会儿,阮修竹担心阮樱樱多想,还特意抽了时间与她分说厉害。
阮樱樱自然也知道父亲是为她好——陆太后性子厉害,又在后宫掌权多年,实不是个好相与的;新帝在冷宫长大,到底是根基不稳;更有燕王虎视眈眈.......若她真入了宫,到时候必是要夹在父亲与太后之间,百般为难。
所以,阮樱樱默默的接受了这个安排,虽觉着有些愧疚,可正如父亲所言,长幼有序,有些事本就该做姐姐的去承担。
大概也是因为那点儿的愧疚,宫中来人,让徐氏携阮樱樱入宫时,阮樱樱是真的欢喜,她心里甚至带了一点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优越感,很是天真的想着:是该入宫见见长姐,若姐姐过得不好,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也能安慰一二,尽量弥补对方。谁知,阮清绮不仅没有过得不好,反到是仗着地位肆意的欺负她这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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