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这会儿也不装娇滴滴的小白莲了,当即便冷笑着催问道:“你倒是说啊,在陛下与娘娘跟前摆出这幅样子又是做什么?”
德妃脸色有些难堪,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娘娘,此处人多眼杂。可否容妾等入殿细说?”
阮清绮看了眼萧景廷。
萧景廷显是有些不耐的——他连米粥都没喝就跟着来了,偏德妃与淑妃这两人还这么不识趣......不过,看了眼边上的宫人內侍,萧景廷还是微微颔首,主动抬步往里走去:“行了,进去说吧。”
一众人这才都跟着入了内殿。
宫人內侍们也都退了下去,只余下阮清绮、萧景廷以及德妃、淑妃四人。
边上没了人,德妃便再忍不住,哭着跪倒在地上,哀哀哭道:“陛下,实是淑妃欺人太甚——她竟私下使人趁夜偷入妾的玉棠殿,意图侮辱妾,借此拿捏妾!妾......妾乃天子妃,岂可受此侮辱?好不容易才避了这桩祸事,自是要来与淑妃讨个说法,谁知淑妃还不肯认,甚至还出言嘲讽.......”
“陛下,妾求陛下为妾做主,严惩此等奸恶小人,肃清宫闱,以儆效尤.......”说到最后,德妃似又想起了自己昨日的惊险,又是后怕又是惊惧,伏地痛哭起来。
以往,德妃哭时还讲究个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此时却是再顾不得什么。她伏地痛哭,形容狼狈,哭声凄楚,再没有往日那楚楚之态。这般看着,倒是更加真切了些,也更加令人同情了。
德妃话声未落,淑妃便也急切的为自己辩解起来:“陛下,娘娘,妾冤枉!妾今日好端端的呆在披香殿里,谁知德妃姐姐就上门问罪来了,还未说上几句便上手来扯妾的头发,还当着宫人的面将妾的头往地上磕.......”
说着,淑妃还捋起乌发,露出自己被磕破的额头作为证明。
虽说淑妃素有心机,惯爱装样子,可她也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幼女,哪里受过这委屈,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也不知妾究竟是哪里惹到了德妃姐姐,竟要受此误会,被这般磋磨......还求陛下与娘娘一定要为妾做主才是。”
德妃可不相信淑妃这话,当即便冷笑道:“你也就会掉眼泪了,说几句漂亮话了。当初,我被禁足,难道就没有你的设计?如今你这手段越发阴狠,面上倒是越发会装了。”
当初,黄御史之女在御花园落水,便是淑妃宫里的人救下的,因此揭露了德妃手段,才有了后面德妃被禁足之事。德妃并不傻,便是当时不曾想到,久了自然也能自己想明白。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德妃心里虽是清楚却也没往外说,面上仍旧是你好我好的塑料姐妹情。直到如今,自己寝殿被人半夜偷入,险些被人侮辱,德妃方才再忍不住,直接上来与淑妃讨个说法。
也正因此,淑妃的话,德妃是半句也不肯信的。
淑妃被德妃这般一堵,脸色也有些难看,雪腮上凝着泪水,瞪大眼睛看着德妃,说的话也不客气了:“禁足之事,乃是陛下口谕,姐姐这般说,难道是质疑陛下吗?”
眼见着这两人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阮清绮还是咳嗽了一声,开口追问道:“德妃,你怎么确定昨夜里.......那人就是德妃所派?”
说起这个,淑妃也不由转目,目光灼灼的看着德妃——这问题她也有些奇怪,只是德妃情绪太激动,一早过来才说几句便扯她头发磕她头,她气急起来自然也不会去问这个。
德妃咬了咬唇,这才道:“昨夜里,妾打跑那人时曾经看见过他的脸.......那人,那人就是淑妃身边伺候的多寿。”
毕竟事涉自己的房中事,虽说对方只是个太监,甚至都没能得手,德妃现下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说起来时仍旧是羞耻无比,实是不愿在此多言,含糊着便说完了。
淑妃听到“多寿”二字时,淑妃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便道:“多寿告了病,今儿一早就不在了。”
“陛下,妾这就让人去唤多寿进殿说话,将事说个清楚.......”淑妃一面与上首的帝后行礼,一面说着话,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这些话缺少信服力,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得,就是有人故意买通多寿,借此挑拨妾与德妃姐姐的关系。”
淑妃说得斩钉截铁,听着仿佛真就全不知情。
德妃已是将人恨毒了,只当她是有意辩驳,自不会信她的这些话。但是萧景廷与阮清绮却是半信半疑,很快便吩咐人将那个多寿唤来问话。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多寿竟是不见了。
见状,德妃越发确定这就是淑妃做的好事:“淑妃妹妹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动作倒是更快。”
淑妃的脸色也白了——如今人不见了,事情也说不清楚,难不成这黑锅竟是要被栽在她身上不成?
一念及此,淑妃不由又转目去看坐在上首的帝后,忙跪了下来,郑重道:“陛下,娘娘。无论如何,妾问心无愧,还求陛下彻查此事,还妾一个清白。”
萧景廷听了这么一圈儿的口舌官司,早便不耐了,这会儿也只摆摆手:“行了,朕会派人捉拿多寿,彻查此事。至于你们两个.......”
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忐忑不安的德妃与淑妃,语声淡淡的:“其余且不论,你们两人御前失仪,便先罚你们禁足半月吧。”
此言一出,德妃与淑妃虽是早有准备,但她们的脸色还是很快就变了:好不容易才跟着来一趟西山,想要趁着在宫外多亲近讨好下皇帝,谁知这才刚来就闹出这些事,还被皇帝禁足半月......
说罢,萧景廷也没再去看德妃与淑妃的脸色,牵着阮清绮的手起身,道:“回去吧。”
阮清绮还蹙着眉头想事,下意识的跟着起了身往外走。
走到一半,瞧见还跪着的德妃与淑妃,想着萧景廷都唱了红脸,阮清绮觉着自己似乎也该说几句话安抚一下才好。所以,她顿住步子,开口道:“这事还未查清,你们也不必作出这般天塌地陷的模样,且先放宽心,好好在自己宫里养个几日。待事情查清了,我与陛下自会给你们做主。”
“到那时,若有该罚的,我与陛下也是断不会放过的。”
德妃昨日里才经过那样的事,今日又要被禁足,满心的委屈悲愤,一颗心似是热油里煎熬着。听到阮清绮这话,她竟是头一回觉着这皇后似乎还不错。
淑妃自也是如此,心里甚至还感慨了一回:皇后平日里看着傻,没想到竟也是装出来的,关键时候竟还挺会恩威并施的。
等到出了披香殿,阮清绮才稍稍送了眉头,问道:“陛下,你说那个‘多寿’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并不简单——单凭多寿一个人,只怕是没法子偷入德妃的玉棠殿的。只怕这多寿身后还有人,幕后之人另有所图。”说到这里,萧景廷握紧了阮清绮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思忖片刻方才提点道,“昨日你二妹妹方才落马,只怕首辅心里正不舒服.......”
此言一出,本还有些迷糊的阮清绮一个激灵,立时便醒过神来,心下暗道:是了,阮樱樱昨日与她跑马时落马摔了腿,阮修竹多半会因此迁怒她,若是因此想要对她动手......
是了,那多寿现下还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不过要晚点。
啊,我终于能把欠你们的那更还上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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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爹掉渣
阮清绮越想越深,不禁打了个寒噤:若是到时候,这多寿又从哪里冒出来,如偷入玉棠殿欺辱德妃一般的对待她;又或者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她是幕后主使,阮清绮这个皇后只怕是百口莫辩,多半是无颜再坐这后位......
事实上,若非萧景廷有着变态一般曲折的脑回路,特意提醒一句,阮清绮是绝对不会将德妃淑妃之事与阮樱樱落马这事联系在一起的。毕竟,德妃与淑妃这一场闹剧,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宫闱内斗,局内人自然也很容易被误导,怀疑起宫闱中人。
适才在披香殿里,阮清绮也想过好几种可能,甚至还怀疑此事或许是贤妃幕后策划,借此一箭双雕,除去德妃与淑妃。若是之后,她也遭多寿设计,只怕就真要疑上贤妃了——后宫里一后三妃,若以最后得利者看,贤妃显然是最有嫌疑的人。
直到被萧景廷这般一挑破,她才终于似勘破迷雾,隐约看见了迷雾后的另一种可能,想到了阮修竹这个渣爹。甚至,她还想起了先时英国公府去阮家退婚之事,要知道,贤妃可是英国公府嫡女......这般一想,阮修竹动手的可能似乎又高了一些。
想着想着,阮清绮自己就先怕了,忍不住侧头去看萧景廷,小声道:“要真是......真是他,那我怎么办?”
如今那个多寿不见踪影,显然就是个不定时的zha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到她了。
察觉到她此刻的不安,萧景廷轻握住她的手,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安抚道:“这有什么——现下朕与你同寝同食,便是那幕后之人再多的心思手段,只怕也施展不了多少。至于栽赃陷害.......”
说到这里,萧景廷语声一顿,唇角扬起:“这样的事,单只凭个口供定罪是不够的。只要你事前有个提防,真要出了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必真就要怕了他。”
萧景廷语声笃定沉静,如春风细雨,不知不觉便抚平了阮清绮心下的慌乱与担忧。
阮清绮稍松了口气,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萧景廷的侧脸,不知怎的又觉得心跳快了几拍,下意识的反握住了萧景廷的手。
掌心相抵,指尖相触。
两人挨着坐在御辇上,手牵着手,虽不曾依偎在一处却是说不出的亲密,竟有几分淡淡的缱绻。
适时,有轻风拂面而过,带了一阵炎夏中少有的凉爽。
只可惜,萧景廷这人素爱煞风景,紧接着便又说了一句:“这会儿回去,正好可以喝米粥。”
阮清绮:“......倒是难得看见陛下这般好胃口。”阮清绮都不知道萧景廷这是哪来的执念——这人厌食起来,吃饭都是数着米粒吃的,今天居然能够上赶着要喝米粥,也真是太难得了。
萧景廷十分自然的接了阮清绮的话,应了一句:“毕竟是皇后昨夜里答应朕的,一早便去膳房准备了。单是看在皇后这份心上,朕总该给皇后你一个面子才是。”
阮清绮:“.......”
既然萧景廷这般殷切要求,待得回殿后,阮清绮立时便让人将膳房那里才熬好的米粥给端了上来,亲自给人舀了一碗递到跟前去,难得体贴:“这粥用的是江米,清热止咳,滋补养气,陛下可以多喝点儿。”
顿了顿,阮清绮又额外补充道:“我知陛下素来口淡,不爱太甜的,只叫人略加了点蜂蜜增味,陛下先尝尝,若是觉得太淡,再叫人加一些。”
萧景廷捏着汤匙,舀了口热粥,先是试了一口。
砂锅里熬了近一个时辰,江米早被熬成了米花,软糯可口,入口即化。虽只加了一点点的蜂蜜,但因着粥里本就加了红枣,淡淡的枣香与红枣特有的甜味也都融入了粥里,吃着果真十分不错。
萧景廷难得的开了胃口,竟是喝了小半碗的粥——看着似乎不算多,但萧景廷胃口素来小又才用过早膳,这么小半碗粥说起来也算是很多了。
阮清绮看着都怔了怔,不禁道:“陛下若是喜欢,晚上我再给陛下熬?”
萧景廷微微颔首,很有大爷范儿的点餐道:“到时候再换个口味。”
阮清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穿回去堵上自己的嘴——让你嘴贱非要多事。
不过,考虑到萧景廷这似乎有所好转的厌食症,阮清绮还是点了点头:“山里多野味,到时候我去瞧瞧膳房里有什么,给陛下做点新鲜的。”反正粥米养胃,萧景廷多吃一点是一点,早些养好胃,治好厌食症才是最要紧的。
因此,阮清绮晚上的时候,还特意学着给萧景廷做了獐子肉粥,虽算不得十分名贵,但毕竟是林下打来的獐子,吃个新鲜野趣罢了。
萧景廷果然十分配合,虽有些嫌弃獐子肉粥略有些油腻,不大爱吃獐子肉,但还是用了大半碗。
为此,两人用过晚膳后,阮清绮不得不陪着萧景廷去院里走动消食。
夏日里容易出汗,阮清绮陪着萧景廷在庭中走了一圈,已是出了一身的汗。为此,她早早的便去了净室,准备沐浴更衣,早早回榻上安寝。
就在端砚绿荷等人领着宫人上来替她更衣时,净室紧闭着的窗扇忽的被人从外推开。
宫人们闻声去看,便见着一个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因着边上服侍的都是宫女,平日里都少见外男,忽而见此情景,不由都吓了一跳,险些便要尖叫出声。亏得能到阮清绮身边贴身服侍的宫人都不算胆小,到底还是稳住了,又有端砚忠心,绿荷沉稳,这两人一个上前挡在阮清绮面前,一个夺了外衣替阮清绮披上,这才没令场面太过难堪。
阮清绮倒是比其余人更镇定些,伸手按住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扬声唤人进来。
与此同时,她定眼去看,很快便发现了:那从外头推窗而入的黑影乃是个年轻太监,形貌普通,甚至称得上有些丑陋。他神色有些怪异,正两眼炙热的看着被宫人们挡在身后的阮清绮,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一面膝行着往阮清绮这头扑,一面大声叫着:“娘娘,奴才......”
话声未落,门外的侍卫已听到阮清绮的声音,推门而入,三两下的将这太监擒住,将其双手反捆在后,堵上了那张嘴。
阮清绮一直没有开口,只用手按着身上的外衣,沉默的站在原地,用冷沉的目光深深看了眼那个已经被制住了的太监,心里一片凛然。此时此刻,她已然明白过来:想必,这就是先时不见人影的多寿了。
那幕后之人果真是会挑时机——一者,现下毕竟是在南山行宫,她平日里多与萧景廷同起同卧,确实是不好接近,也就只有在净室这样的地方才好趁虚而入;再者,阮清绮正在更衣,他就这么推窗闯入净室,但凡有一点艳色流言传出去,阮清绮的清誉怕也要坏了;三者,这太监的神态举止,显然是另有图谋的,说不得真要攀扯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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