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妮子还害羞了。”方士谦又是一声口哨，回头就看到活动着手腕走出来的王杰希，“诶，王杰希，我刚给你牵红线呢，快谢谢我。”

王杰希停下绕腕动作，大小眼盯住方士谦，警惕地问：“你给我牵红线？”

“对啊，就那个美女主持啊，刚我还给她说你好话呢。喂，你那什么眼神？”

“我说，如果是她的话，你可以放弃了。”王杰希换了只手继续绕腕动作。

方士谦跳脚不服：“为什么！”

“黄少天在追她。”王杰希淡定地甩出一句话，如同丢出一个熔岩烧瓶，正面直击呼了方士谦一脸。

“呀儿咯！蓝雨那个话痨？”方士谦声音都变了，“那，那微草更不能认输了啊！我跟你说啊，你作为队长，不能给微草丢脸，尤其是在雄性求偶这件事上，只能上不能怂！”方士谦抹了把脸，严肃地定下任务。

雄性求偶……

王杰希嘴角抽了抽，果断抬脚从他身边挤出去，大步走开。

方士谦没得到满意的回应，立马追上去：“喂喂喂，王大眼！王大眼！终身大事，动作要快！姿势要帅！懂不懂啊你！”

王杰希忍无可忍，回头瞪他：“你不是晚上的飞机吗，怎么还不走？”

“急什么！现在微草头等大事，是尊严之争！我跟你说，我久经沙场荣耀这么多年，终于看破众生，悟得大道。你知道战队的长久发展、稳定和谐，最关键的催化剂是什么吗？”

王杰希有充分理由怀疑方士谦在神叨叨，但还是忍不住问他：“是什么？”

“是繁！衍！生！息！”方士谦掷地有声，“你想想，一帮没有冲动、没有爱情、没有家庭的人，再有热情，对战队来说，又能持续多久？后勤保障做不到位，就算冲锋陷阵头撞破了，也不可能存在持久续航的动力。爱情！爱情是催生荷尔蒙和激情的温床，是振发灵感和艺术的金钟，是生物进化的基石，是人类发展的原动力！”

“……”在方士谦唾沫横飞的演讲尾声，王杰希双手抱肩，肯定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动物世界》？”

“没啊，我从来不看科教频道……诶？不是！”方士谦追着摇头走开的王杰希，依稀还能听到他劈裂的声音，叫着“王大眼”。

第21章小茉莉VS山茶花

云南，四季如春，山水长青。即便是烈日当空，也丝毫不觉闷热。飞机落地时，大理刚刚下完一场急雨，空气里带着湿润泥土的草腥味，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赵苓从路边阿婆手中买了一串茉莉花，白色的青嫩花骨朵，软软的落在颈肩，鼻尖的花香令人心安。她披了件薄衫外套，戴了个模糊五官的大边框眼镜，慢慢走在古城小道上，感受四周慢下来的时间。

每年八月，她都会选择来到这里，替赵芙走一走大理的青砖，看一看洱海边的夕阳。

傍晚的天空出现了漂亮的渐变分层，由浅到深，由远及近，日光渐昏，街边的酒吧小馆就一盏盏亮起了灯。

赵苓走走停停，沿途桥下潺潺流水，远处水车吱呀。几个转弯，赵苓走入一个青藤漫墙的小巷子，顿时人流锐减，世界安静下来。

小巷细细长长，蜿蜒曲折，颇有意境，赵苓不知不觉走深。不远处一个木栅栏推开，里头跑出来一个头系红色发带的男孩，抱着几张皱皱巴巴的传单。他一出门瞧见窈窕漫步的赵苓，眼睛一亮，立马小步跑到她跟前，热情洋溢地说：“姑娘，我们酒吧今晚全场半价，要不要来坐坐？”

这里沿路酒吧很多，不少都是迎合游客旅者的商业化店铺。每天打着各种促销活动，见到行人就拉客。赵苓把两侧鬓发拢了拢，尽量遮掩面容，摇摇头，警惕地拉开距离侧身走开。

没过一会儿，小伙儿从后面又追上来：“诶我不是坏人！今晚真的半价，店快倒闭了，老板临走之前清仓大甩卖！”

这理由，老板听了这么不吉利的说法，会不会气疯？

赵苓低头抿唇一笑，还是不说话，摇头拒绝了走开。

小伙子契而不舍地跟着她：“你就来看一眼吧，今天要是我一个人都拉不到，老板就得一个人自己买醉了，多惨啊！”

“我不喜欢酒吧。”赵苓皱眉，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强迫自己，很没安全感。

“不是那种乱糟糟的酒吧，我们是清吧、音乐吧。”小伙儿感觉到赵苓的不耐烦，声音软到近乎哀求，“老板开店开了一年多，从没乱来过，他人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眼看就要店铺转让了，最后一天营业，我真就想多拉两人去坐坐，让他也开心一下。这一年到头都惨淡经营，临了了，总得热闹点吧……”

“您就在门口看一眼，真不喜欢，我绝不拦着您！”

“里头酒水全是明码标价，实在，实在不行，您自带酒水进去！就，就坐会儿，撑撑场……”

“您看我，真不是职业拉客的，这手里传单，都是店里菜单摸出来的……”

“我们老板人特别好，您信我……”

赵苓耳根子软，又见不得别人软声委屈，她越走越慢，最终屈服在小伙儿的坚持下，跟着他走进了那个名叫“花落”的酒吧。

这酒吧名字起的俗，店里装修也很俗——一眼看去就是批发市场配的木质桌椅，白墙上随意贴着几张酒水清单，吧台后面是方正规矩的酒架。大概是想迎合现在的年轻人，酒吧深处设了一级升台，支着两个麦克风，作为小小的演唱表演区。后面放着一个架子鼓，墙上挂着两个吉他，桌子上还有一个电子琴。

纯直男式的风格，粗旷、直接，依稀还能感觉到一丝……敷衍。

小伙儿真的把人领进门了，反而有些局促，生怕赵苓转头就跑：“咳，其实，其实别看咱们店其貌不扬，但老板也是用了心的，不信你看院里那些山茶花，都是老板自己栽种的呢！”

他为了表现对顾客最大的热情，将赵苓带到了靠近表演区的桌位上，搓着手卖力介绍：“我们这边单笔消费满一百就送小食瓜子，店里有几款专为女士调配的鸡尾酒，都是清爽可口的。姐你喝什么，我给你做，免费续杯行吗？”

赵苓看了眼菜单，价格确实很公道：“‘龙舌兰日出’吧，再要一盘小号果拼。”

小伙儿特开心，指了指表演区：“姐，我们酒吧的乐器都是开放的，有兴趣的客人可以自己接伴奏上去露两手。要是老板在，一般还会单独再附送一杯‘当日特价’。”

赵苓乐了：“你们老板这么大方，想盈利确实不容易啊。”

小伙儿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龙舌兰，打开冰箱挑了一个黄澄澄的大橙子切开，重重叹了口气：“是啊，老板人好、朋友多，有时候一高兴就会大手一挥，我一听他说‘半价’、‘免单’，心就哇凉哇凉的，感觉一天又白干了。”

调酒杯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小伙儿继续念叨叨：“前段时间，老板去外地转了一圈回来，就有些心事，很快就决定把店铺转让了。最近是云南旅游旺季，大家都红了眼想多赚点钱，可老板却一点都没带犹豫。本来今天可以不营业，早点打烊回家的。但我实在想为他做点事儿。幸亏姐你给面子，不然我还挺尴尬，哈哈哈。”

赵苓安抚般对他笑了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你们老板。”

小伙儿害羞地挠了挠头：“哎，老板对大家都挺好的，听说他以前也是挺出名一人，后来因为负伤，不想连累别人，就一个人出来开店了。我觉得这种人特别义气，特别爷们儿，可惜老板很少跟我们讲他的过去。”

一杯橙红渐变的“龙舌兰日出”调好了，小伙儿取了个杯垫，将高脚杯端到赵苓桌前。

“谢谢。对了，”赵苓双手托腮，抬起头问他，“你叫什么？”

“我？我叫丁卡，熟点的都叫我小皮卡，哈哈哈。”

小酒吧人真的很冷清，赵苓坐在角落里，逐渐放松下来享受这一刻的安静。小皮卡颇为上道，跑到吧台后面把店里的音乐点开，又调暗了些灯光，屋外日落西山，天幕低垂，轻吟浅唱的爵士乐如同晚风，吹动园中山茶花。

音乐带着些安神的作用，赵苓抿了口鸡尾酒，微微眯眼，唇齿间是橙汁和柠檬浓郁的果香，还有舌尖一点辛辣。正喝的微醺惬意，木栅栏被拉开，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哈哈我就说小皮卡肯定舍不得我，你看，他还在里头想着帮我赚钱呢。”

“哟，还得瑟上了。”紧跟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走近了，“就你这样还创业，赔的差不多了吧？”

“哎呀就你话多！”

“那不废话，好歹我也算入股的。”懒洋洋的声音有点含糊，嘴边像是含了什么，“你自己说，你欠了我多少分红？”

“分红没有，负债倒是不少，你要不考虑继承一下？”对方大剌剌地伸手要钱。

“啧，张佳乐呢，你怎么不问他要啊？”

嗯？赵苓听到略显熟悉的名字，登时注意力调动，两人的对话就变得清晰起来。

看到门口的来人，小皮卡立马欢悦地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眼神如同小泰迪般亮晶晶：“老板！”

“哟，你粉丝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哪儿啊，我店里的大管家，江湖人称‘小皮卡’。”老板揽着身边人的肩膀，“小卡，这是我最讨厌的兄弟，老叶。”

赵苓嘴里的冰块应声咬碎。

叶秋叼着烟，耷拉着眼皮还没来得及调侃小皮卡，就注意到了屋里看向自己的身影。于是嘴角叼着的烟就那么歪了一下，抖落了一地烟灰。

“看什么呢？”老板顺着叶秋视线看去，角落里昏暗的灯光只见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他抬手随意招呼道，“哟，来我们店，品味不错！小姐，今晚你很幸运，给你酒水半价！”

小皮卡回身看了眼赵苓，一脸“看吧我就说过！”的模样，周身散发出一缕放弃治疗的幽怨。

“赵苓？”叶秋掐了烟，先开口。

“嗯……好巧啊。”赵苓推了推自己的框架眼镜。

第22章双花落VS雁南飞

叶秋摸了摸鼻子，指着旁边刺猬头的大个子，简单介绍：“孙哲平，‘落花狼藉’。”

赵苓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不懂经营、常年赔本的老板，就是前年因伤退役的“第一狂剑”孙哲平。

初入联赛主持时，赵苓更多是被定为在大型活动的担纲主持，承担播报、串场的任务。但为了适应常规赛，和游戏解说嘉宾更好地交流互动，她必须掌握更全面的战队历史，了解各队员的风格特色。

多亏了前段时间她给自己加课突击，叶秋给出的两个名字，她迅速对应到了脑中的档案库：孙哲平，前百花战队队长，使用账号“落花狼藉”。与张佳乐并称“双花”，共创繁花血景打法，共创百花战队。

作为今年的夺冠热门，老牌劲旅百花战队，众所周知的除了两次夺冠败北，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双花”的那段跌宕历史。赵苓隐约记得搜索资料的时候，有个叫“燃情小九九”的专栏作家，曾经以泣血之姿描述二人的曾经。此人笔调之哀婉，让无数女读者为之抽泣，其文章至今仍高居热搜推荐。

【世界上最难寻的是知音，最难得的是相惜

一段征程，仗剑走马，琴奏曲和。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耀眼的彼此。

曾经，意气风发，欲与天公试比高。

如今，落花人独立……】

孙哲平突然打了个激灵，低头就看到赵苓大黑框下的眼睛，透着一丝久违的、熟悉的诡异光芒。

“我和乐小辫是清白的！”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瞪眼申明。

赵苓立刻双手竖起以示友好，一脸“我不懂，我不说，别紧张”。

“干！”孙哲平放弃解释，拉着叶秋，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赵苓对面，“老叶，看不出啊，千年死宅，出门还能认识这么有品位的姑娘，介绍一下啊？”

叶秋先看了眼赵苓，对方微笑点了点头，他才对孙哲平坦白：“荣耀职业联赛的女主持，赵苓。你不天天看比赛吗，没认出来？”

“啥？！！”孙哲平再次瞪眼，“赵苓？！！”

小皮卡见自家老板连连大呼小叫，关心地凑上来，就听孙哲平吊着嗓子质问旁边人：“那个赵苓？！！！黄少天叨叨叨的那个赵苓？”

叶秋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嗯，就是那个赵苓。”

“……”赵苓不想说话。

“？？？”小皮卡不明所以。

孙哲平上下来回扫描着赵苓的脸，仍是不可置信：“前两天微草主场，她还坐在主持台呢，今天就在我面前了？”

他知道今年联赛多了一个特别漂亮的主持人，但平时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对一屏幕花痴，他素来是冲着荣耀比赛去看节目的，所以主持串场的时间，对他来说往往就意味着去厨房多夹两块肉，要么就是去冰箱拿瓶可乐。那主持人的名字，更多是在企鹅聊天群，众人调侃黄少天的时候使用的。

至于这女主持的容貌，直男粗线条如孙哲平，从来没记在脑子里，充其量也就打了一个“漂亮”的标签，就抛在脑后了。

在孙哲平X光式的探测视线下，久经沙场如赵苓，也难得的不自在了。她摘下装饰用的眼镜，又把披散的长发挽了个卷，拢在脑后。

简单的盘发露出修长的脖颈，精致小巧的脸蛋，她唇角一勾，露出最职业的招牌笑容：“各位观众，您现在观看的是第七届荣耀职业联赛，夏季赛第36轮，主场微草战队，对阵客场呼啸战队。本次主持团依旧是邀请到了张益玮作为解说嘉宾，坐在我身旁的，是你们最熟悉的‘金嗓子’钱正合前辈，我是赵苓……”

这是她在飞离B市前，刚刚主持的常规赛开场解说词。专业如她，即使没有提词板，同样可以把串词倒背如流。

说来奇怪，赵苓不着脂粉的时候，有着最清纯干净的少女感，但只要进入这种主持状态，那种摄人心魄的美，就会自眼角唇边漾开，让人移不开眼。

“我去……”孙哲平咂舌，怼了叶秋一记胳膊肘，“老叶，神了啊你，背着黄少天就和人大美女搭上啦？”

“咳！”叶秋不知是被这肘击怼到了，还是被孙哲平的话呛到了，在孙哲平一脸纠察奸情的目光下，捂唇咳了两声，“你转行当八卦记者算了！”

孙哲平用他灯泡一样的眼珠在叶秋和赵苓之间转了两圈，心里突然狂放地跳出来一句“干，我又不是黄少天，又不是我追妹子，关我什么事”，大手一摆就把这事抛在一边了。

只有小皮卡，注意到刚刚这两人对视的时候，一触即分，分明藏着点什么。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探究，孙哲平就又开口了：“老叶，难得你还有良心，能过来看看我，说吧，吃什么，我叫外卖。妹子你要吃什么也别客气，我请客。”

小皮卡拿着菜单，强忍着对老板“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试探问道：“额……老板，酒水的话，咱们店里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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