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芒瞬间从地面蔓延,弥漫魔界皇宫,在那一刻,埋入土中枯败的桃花树猛然喷薄出鲜嫩的新芽,重重桃花如同堆雪,一下蓬勃盛放开来,像是鲜亮朝霞。
“桃花开了”钟城忽然像感觉到什么,一下睁开眼睛。
焚明帝一手为他推开窗户,满宫桃树如同堆雪朝霞,灿烂夺目,春光四溢,遍染天际。
“真好看啊。”钟城说,他眼中的光芒像是星尘北斗,一下骤然亮了起来。
“求你在朕身边留久一点。”焚明帝却喃喃说,紧拥住了他:“朕此生从未求过人。求你
了。”
不过顷刻,满宫桃花凋零崩碎而去,桃树再度枯败下来,大雪飞舞,满园春色化去,正是最为料峭的严冬。
焚明帝低下头,钟城眼睛里的光芒已经暗了,他看着如同星辰的璇玑之眼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化为归寂。
璇玑之眼吞噬的不止是肉体生命力,更是魂魄,一旦吞噬殆尽原主的生命,就是魂形俱灭
钟城一直乐观说,自己还会再转世,如果焚明帝想他,那就去再找他的转世。
可焚明帝却知道,自己不在乎再闯千百次地狱,但地狱已经没了这缕魂魄,璇玑之眼一灭,宿主魂魄荡消,在六界中再不复存在。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钟城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追求了一辈子的力量,但在这一刻,他觉得再有下辈子,他宁愿做个凡人,相伴到白首,最后从容追随爱人去世,共赴黄泉。
可是他生而为魔。
他抱着钟城在深宫中坐了很久,良久无言,犹如静寂的雕像,很久很久,有一滴泪水轰然坠地,溅落寂静一片的大殿。
一个月后。
天帝的九皇子凤契降落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看着面前几乎惨烈得可怕的景致。
巍峨的山峰被劈成了两半,整片整片的森林在燃烧,土地裂缝,生灵哀嚎,焚明帝伫立在荒山废墟之上,将一把锋锐的剑缓缓从淌血的胸膛内拔出。
就在剑锋拔出的那瞬间,无数血肉犹如攒动的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瞬间皮肉平滑,看不出一丝伤痕。
“认命吧。”凤契的声音有嘲讽,也有一丝怜悯:“你现在不再是魔,你死不了了。”
焚明帝没有出声,他像是受伤而疯狂的恶鬼,长发散乱,战甲血迹斑斑。
“你的神格比天界许多上神还要高。”凤契又说:“何必如此折腾自己,与星辰俱灭,神州同寿,千万神灵里也很少有修得到这种境界的。”
“只是觉得无趣。”焚明帝冷冷说。
“主掌毁灭的魔神,战争都填不饱你的胃口”凤契冷嘲:“你的寿岁可不止千年,永恒岁月在等着你,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焚明帝没有说话,他苍凉双目盯着远处被硝烟烧红的天穹,沉默无声。
“为何不去求求你父亲。”
凤契盯了他很久,终于缓缓说,他背剑正立,天将银色铠甲在废墟上散发着威光。
“听说很多年前,你父亲的眷侣曾经在归墟中烟消云散,魂魄荡然无存,你父亲想办法救了他回来。”
“我父亲的眷侣”焚明帝愕然:“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父亲把人救回来之后,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做了神山大祭司,号为朱羲。”凤契低笑说:“你看不出来果然迟钝。”
焚明帝眉关微皱,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身影一下在废墟之上消失了。
又是三月流逝,春季已来。
“他在神殿外面已经跪了七天七夜了。”
朱羲说,眉关皱紧,在黑暗的委羽神殿仰头说:“你真的不打算帮帮孩子”
黑暗中,衔烛之龙的神像犹如巍峨城墙,火红燃烧的瞳孔像是烈日,神像巍峨威严,肃立在神殿中,周围燃烧着熊熊不灭的炎火。
“燃光也挺可怜的,这孩子痴情得很。”朱羲又叹息说:“这辈子只认这一个了。”
神像依旧巍峨肃立,并没有什么回音。
“你就没什么感觉吗你忘记当时我掉进归墟里,你那段日子怎么过的逆天改命的事情你也做过。”
神像依旧无声,只有朱羲身影在寂静大殿中伫立。
“你要再这么冷血,我就自己去帮他,以命换命嘛,我也能干。”朱羲忍耐不住了,怒道
在他祭司长袍翻飞,转身离开神殿的那瞬间,重重金芒猛然凝聚交织在他的身后,化作一方威光四射的神体。
上神暗金长发坠地,瞳孔犹如燃烧日芒,灿烂夺目,数只烈日三足乌旋绕他周身,发出傲
然长鸣。
“非得我使出杀手锏来。”朱羲翻了个白眼说:“我也不想逼你的嘛。”
焚明帝跪在衔烛之龙的神殿外,满身是血和泥土,铠甲残破。
自从钟城离开后,岁月的流逝对他似乎没了意义。
他在漫无边际的岁月中接近癫狂,无数次在战争中试图自尽赴死,又在下一轮烈日升起时重生,周而复始,直到厌倦了,他倒卧在尸堆中,想起来的却是数十年前的冬夜,钟城的那双手的温度。
那个时候他受伤藏匿在魔界,化身为苍老病弱的苍屠侯,人人瞧不起,更没人真心相对,只有钟城夜复一夜守在床前,搬着小凳子趴在他床边睡觉。
那一夜他看着钟城的睡脸,一眼转念,就是一生一世。
他七天七夜,在衔烛之龙的神殿前跪成了一尊战神的雕塑。
衔烛之龙掌掣烈日,拥有复苏神州生命的力量,而他虽为魔神,拥有的力量虽强大无匹,却只能毁灭,无法创造万物。
到了第九天的早上,神殿的大门开了。
“该回去了。”大祭司朱羲静静走到焚明帝身边说。
“我不回去,他没有回来,我不会回去。”焚明帝说,语调坚韧却沙哑。
“他在等你领他回去。”大祭司说:“你不领他回去,谁来抚养照顾他”
焚明帝霍然抬起眼,在烛龙神殿外的水池间,正有一条幼小的青龙从池水里爬出来,懒懒摊着晒肚皮,发出蚊子一般惬意的细嫩哼哼声。
青龙很稚嫩,角还是头顶两个小鼓包,颜色像是青玉。
“我招了一天一夜的魂,游离在太虚间的魂魄大部分都已经散去,只留一丝心魂还在。”大祭司说,看着怔怔立着的焚明帝:“你父亲不会像女娲一样造人,只能捏出龙躯让心魂投胎,没问题吧”
“他还记得朕吗”焚明帝语调微微颤抖。
“记忆应该是不太全了你可以试试看。”大祭司说,走到池水边把那只幼小的青龙捞
起来,青龙一被他抱到怀里,就变成了个穿青袍的小少年,又踢又打,就不让抱。
“钟城。”焚明帝嗓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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