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冯晓在外,连滴雨丝都没有侵入到房内,真的是干干净净的扫除一切会让明日梦醒的流萤郡主联想到有人入侵的痕迹。
只不过向君华捞起门柱旁的雨伞撑起在头顶,桐油漆刷的伞面有一束红梅朵朵娇艳,绽放在雪一般的白色纸面上,雨水敲打在上头,有种别样的淡雅韵味。
没想到还要找人。
一个人。
一个大活人。
就在他入梦这么几分钟内消失了?
向君华来了兴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若有上帝视觉来一次偷窥,便会发现,他前进的方向,恰恰有两个人正在对峙。
可爱的双丫髻将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露出白净的额头和一双满是灵气的大眼,石青色的上衣与浅葱色的下裳是程府下人惯常穿戴的衣衫服色,配上一副含苞待放,没来得及成熟的身子,冯晓放在外头也算的上小家碧玉。
不过冯晓这副外表能蒙混的了本地人,却骗不来同为修士的天外来客。
对方光着头,手里拿着念珠,漂亮的脸蛋比花花公子还俊俏,眉心一点儿琉璃印,僧袍裹着修长清瘦的身材,天际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在他身上,仿若涤荡滚滚俗世的绝世高人。
两个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站在雨下,画风诡异的紧儿!没有一点儿雨水打湿他们的衣裳,这副闹鬼一般的景象,硬是僵持到向君华的到来。
撑着红梅纸伞的来人风仪自这幽深雨幕之中,却是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只一打眼,眼睛不瞎的都不会将他当做一个小角色。
股股水流从伞面上滑下,握住扇柄的手指一转,就有数不尽的水珠冲和尚的方向飞去,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自视野中一闪而过,和尚猝不及防的被针对,一时略有狼狈的闪退到一旁。
啧,冯晓,你被欺负了?
向君华来了,他来了之后就没给那个和尚好脸色,哪怕前不久他们还面对面聊天谈情。
主要是神秀自己一个人在尬聊,情话一套一套的。
冯晓见向君华来的及时,总算松缓下紧绷的身体,白了他一眼。
晚了。
晚了?向君华纳闷的重复这两个字,我来的够及时的啊?瞥眼正用深沉的视线凝视他们两个的白衣僧人。
感受到这股来者不善的目光,神秀和尚苦笑,他不傻,就算他傻,看眼那些雨珠落地的位置也能立刻变成个聪明人。
只见神秀和尚避开的位置上留下一个个弹丸大小的小坑,看轨迹和向君华刚才出手甩出的密集雨幕一般无二。
这个威力可不像是随手而为,女施主。神秀和尚平静的诘问道。
不去纠结那个女字,向君华张口反问:是不是随手,难道不是取决于大师您的立场吗?
神秀淡然回复:出家人哪有什么立场?
哦?向君华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冯晓。
冯晓会意,撇了撇嘴。
我守门守的好好的,然后发现有人偷窥就追出来了。
之后也没干啥,就这么互瞪,一直瞪到向君华找过来。
向君华轻轻点头:这么看来,大师是没有恶意?
冯晓嗤笑:哪有准儿啊?
有没有恶意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分辨的出来的?
仿佛听见冯晓发自心底的声音,向君华淡然清爽的一笑,配上红梅纸伞上垂落的玉色伞坠,别有一番清风玉骨的风雅标志。
大师您看,我的丫头似乎信不过您。
神秀面上没有慌张,沉着的合起双手。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如何才能相信贫僧没有恶意,贫僧又如何相信两位女施主并无恶意?
这和尚也是厉害,一句话就将向君华营造出来的兴师问罪气场拉回了同一起跑线。
是,这个和尚来意可疑,但是他们两个出现在此地难道就很自然吗?
同是一个山上的狐狸,演的什么聊斋!
正是因为这算是一出闹剧,向君华才笑了。
你说的没错,但这个事儿总要有个解决办法。
神秀从善如流:施主有什么好提议?
向君华想了想,道: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老妻喜唤我覃郎。
向君华眉梢抽抽,你是个和尚吧?
等会儿,前不久自己好像刚生出过类似的疑问?
思及此,他心头微动,试探了一句。
那便叫您为覃大师,请问大师夫人可有脍炙人口的名讳?
神秀抬眉,眉目俊秀的有种小鲜肉般的气息,但若看到那双眼睛,任谁都会推翻这个无知的想法,无他,这双眼太沉,古井无波,装满岁月流逝中风化的残渣,最终此情此景具被一池深潭淹没。
向君华可摸着心口保证,这和尚的年纪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大的!只因,气质上就没法将他当做年轻人。
我受人所托,若有冒犯,还请大师别见怪。
冯晓在一旁喷笑。
这臭不要脸的,调戏人家大师妻子,还让人家别见怪,不愧是干出梦中相会的狠人,不是一般角色!
神秀看眼他,淡然的仿佛不是被人觊觎自己的老妻,神色之中竟是有如释重负的平和。
她还好?
向君华一听,便好像了解了什么。
原来是大师你啊。
神秀无奈的笑了笑。
施主莫怪,内子爱玩。
寥寥几句话,双方居然就这么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冯晓看的啧啧称奇,并强烈肯定,刚刚的相会绝对不是一般的相会,里头绝对有自己不清楚的骚操作!
有大雨做陪,三个人都不是很想继续这样下去,哪怕这大雨瓢泼,雷电齐鸣的天气他们谁都不在意。
最后还是地头蛇神秀和尚提议:若两位施主不嫌弃,贫僧禅房可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