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郭家还是郭毅本人，她都不会放过。

“小然，不许冲动！”祝弘担心地说。

“姨，我自有分寸。”颜然无比地平静。

“这个和上次那种，是一样的吗？”颜然盯紧了那份报告上的名词。

她不是药剂学的专家，但是祝弘是。

祝弘显然是知道“上次”指的是什么，她垂下了眼帘：“小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警察已经介入……”

“可是两个月了，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颜然打断了祝弘。

“跳楼自杀，小然你忘了吗？早就有定论了。”祝弘试图让颜然平静面对。

“自杀？跳楼自杀？”颜然失笑，脸上挂着讽刺的笑。

“姨，我们明明在现场找到了那些奇怪的粉末，不是吗？”颜然拔高了声音，反问。

“那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小然！”祝弘竭力使自己的情绪失控。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就这件事争论。

往常的几次争论，结果都是彼此不愉快。

祝弘不喜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小然，你冷静点儿！”祝弘深吸一口气。

颜然脸色泛白。

“那种粉末，确实是一种致.幻剂。但是……”祝弘顿了顿。

她终究是还得再次把那个残忍的事实，铺展在颜然的面前，让她面对现实——

“小然你清醒一点！那种粉末学名叫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它很受瘾.君子的欢迎！”

祝弘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颜然的太阳穴上。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到，颜然还是因此而身体虚晃了两下。

“我不信！”她缓缓摇头，双眼锁定了祝弘。

“姨，我不信……”

祝弘心里不好受，手掌轻搭了她的肩膀：“小然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颜然的身体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消极的情绪对自己的侵袭。

祝弘于心不忍，忙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颜然囫囵吞着温水。

她的心脏像是被冰块冻住，根本感觉不到属于温水的热度。

祝弘在她的身边，挨着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全然都是担心。

停了一会儿，祝弘还是打算由自己开口，来打开局面。

就算，这些话她说过不止一次，她必须，还得再说。

“小然，大衡那样的公司，要在其中生存，压力很大。而且，像她那种从基层拼上来的……她和你不一样。你是颜氏仅次于你爷爷的大股东，颜氏将来都是你的，你只要考虑怎样让颜氏越来越好这一件事。但是她，不一样。她要面对的，还有大衡内部的博弈和竞争……”

颜然肯认真听自己说话，这让祝弘接下来要说的话更顺畅了些——

“……大衡内部什么样，这两个月间，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互相倾轧，各自为政，从基层到中层再到他们公司的高层管理者，什么时候拧成一股绳过？颜氏只是稍稍渗透，大衡就有多少倒戈的？在这样的公司里，你想，她的压力能不大吗？或许，她也只是需要一个渠道，来宣泄而已……”

颜然安静地听着，手却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玻璃杯。

不用怀疑，如果她的力气足够大，她完全可以攥碎这只杯子。

手背上一暖，是祝弘的手搭了上来。

颜然不适地绷紧了神经。

“小然？”祝弘疑问的声音。

“我在听。”颜然不着痕迹地摆脱开祝弘的触碰。

祝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恕我直言，她不适合你，小然。”祝弘第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颜然猛地屏息，缓缓转头，目光复杂地盯着祝弘。

祝弘朝她轻轻点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小然。”

颜然嘴角动了动，继而抿紧，像是要把某个秘密死死地关在心底。

祝弘看得心疼。

“我不是歧视，”她连忙又说，“而是你们之间……不可能的。”

“是吗？”颜然盯着玻璃杯里映出的周遭的影子，像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是。”祝弘没有任何迂回地给出了答案。

“我是你的长辈，我知道，你应该拥有最好的。”祝弘又说。

“是吗？”颜然的唇角勾起一个凄惨的弧度，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笃笃笃。

敲门声。

“进来吧，小莫。”祝弘熟悉这种独属于莫小陌的敲门的节奏。

门开了，莫小陌一个人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祝弘和颜然并肩而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随即按捺下，把手里的文件夹交给祝弘：“祝老师，都检查完了。”

“哦？是吗？”祝弘接过。

“一切都还顺利吧？”她一边翻开着文件夹里的东西，一边问着。

“还好，挺听话的。”莫小陌如实回答。

颜然听到“挺听话的”几个字，唇角微微牵动，吴迪那双眼睛，便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心里。

“很健康。身材还挺好。”祝弘笑着把文件夹里的体检报告交到了颜然的手里。

之前两个人之间的龃龉，好似根本就没发生过。

至少，作为局外人的莫小陌，完全没有看出来。

颜然接过体检报告，耳中听着祝弘说“身材还挺好”，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姨你的关注点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好了，回去吧。”祝弘帮颜然把那份体检报告重新放入文件夹。

又交给了颜然：“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个性格挺不错的，适合现在陪着你。”

适合陪着现在情绪低落阴郁的你。

这是祝弘的潜台词。

颜然听得出来。

“姨，你不打算连她的背景一起查查，就放心交给我吗？”颜然突然问。

祝弘哑然一瞬。

莫小陌也古怪地看向颜然。

“我是个医生，这才是我该做的事。”祝弘笑笑，点了点颜然手里的文件夹。

颜然也朝她笑笑，不置可否。

她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等到看到窗外楼下颜然的车子，连同保镖的车子一起离开，祝弘才收回目光。

“还有别的发现吧？”祝弘看着一直没有离开的莫小陌。

“是，祝老师。”莫小陌回答。

她来到祝弘的电脑前面，熟练地打开，从内网上下载下来几张脑电波图。

上面曲曲弯弯、高高低低的线，以及各种冗长的英文词汇，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懂。

“祝老师，你看这儿，还有这儿……”莫小陌点着电脑屏幕上，她特意用红线标出来的几处区域。

祝弘盯着那几个红框，若有所思。

“祝老师，你不觉得这几处很奇怪吗？”莫小陌问。

“你是说……”

“对！就是汤普森博士的那份研究报告！”谈到专业问题，莫小陌异常兴奋起来。

她更是自来熟地冲到里屋祝弘的资料柜前，很快就熟稔地翻出了一份全英文的厚厚的实验报告来。

祝弘因为她这种比自己还熟悉自己办公室的作派，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后，莫小陌迅速找到了那一页。

“就在这儿！”莫小陌用指尖画了一个圈，那个圈里面的脑电波异常图，和吴迪的脑电波图几乎一模一样。

祝弘抽气。

她甚至难以置信地翻到实验报告的封面页——

那里的英文题目，翻译成就是：关于人类灵魂是否存在的临床研究。

第13章

重新上了颜然的车到现在，吴迪觉得颜然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自从离开了祝弘那里，颜然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吴迪很有眼力价儿地没多嘴。

颜然现在是她老板嘛，老板不说话，她当然也要配合了。

吴迪悄悄地瞄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那辆路虎。

她现在才知道，那俩保镖大哥其实一直开着车跟在她们这辆跑车的后面。

真是寸步不离啊！

话说，之前怎么没发现颜然喜欢带保镖？

吴迪回想着自己有限的几次和颜然打交道时候的光景，真没注意到有保镖的存在——

也许这俩大哥藏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

不过，看他俩一进了那座小楼，就门神似的一边戳一个的阵势，根本不像是那么低调的。

吴迪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有钱人。有几个钱嘛，难免想和普通人不一样，好什么的都有，只要不是实在见不得光的癖好，不违法，那都算是人家的私事。

以颜然的身家和地位，别说养两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就是养个后宫二十四小时宠着，人家花自己的钱，谁又能说啥？

颜然养后宫……

吴迪缩缩脖子，抖搂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画面，太美，太辣。

“冷？”颜大老板终于赏脸地开口，也只纡尊降贵地问了一个字。

吴迪赶紧摇头。

大夏天的，她冷，打摆子吗？

“你的行李呢？”颜然看都没看吴迪，又问。

行李？

吴迪愣了愣，才想起来她是从颜氏的厂子里溜出来，然后要坐火车而没坐成的那个。

“在这儿！”吴迪抱起放在旁边的书包。

那意思，这就是她全部的“行李”。

这一次，颜然瞄了一眼那只算不上鼓囊的书包。

“就这么点儿家当？”颜然又看了眼那只书包，好像那里面有她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我穷嘛！”吴迪回答得特别顺溜。

颜然的眼眸深了深，目光朝吴迪瞟了瞟。

“你平时在厂子里做工，也是这样的吗？”颜然突然问。

这样插科打诨、不回避自己的弱势吗？

吴迪抿紧了嘴唇，没言语——

可能面对的人是颜然，这个她短暂的人生中唯一喜欢过的人，吴迪有点儿忘乎所以了，不由自主就带出了她曾经的画风。

曾经的她，是掌管大衡市场部的当家，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酷寡言的人。相反，即使面对的是竞争对手，谈判桌上她也能谈笑风生。

有一点祝弘说得没错：吴迪是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她没有颜然那种可以倚仗得无所顾忌的背景。

具体地说就是，基层打拼上来的吴迪，轻易是不愿意得罪人，给自己树敌的。

小可怜·厂妹吴迪不应该是这样的画风。

那个小可怜应该是自卑的、胆小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以至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踩她一脚的。

面对颜然这种大老板的时候，她怎么可能这么侃侃而谈，还能跟大老板卖乖装糊涂+满嘴跑火车？

大老板一个眼神，都能把她吓得半死好吧！

不是说好了，要维持住小可怜人设的吗？

怎么在面对颜然这个BOSS级别的大咖的时候，人设就崩了？

吴迪直着眼睛发了一秒钟的呆。

她现在想的是：她的人设，现在挽回，还来得及不？

不知道颜然是否看出来吴迪的人设崩塌，以及吴迪已经意识到自己人设崩塌这事儿。

大老板太忙，可能真没那么多闲工夫琢磨些有的没的。

比如，开车的时候，手机就呜哇呜哇地响了起来。

眼看着颜然的一只手离开方向盘，伸向正在叫着的手机，吴迪眨了眨眼睛：车载蓝牙它不香吗？

吴迪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把正在呜哇唱歌的手机攥在了手里。

车内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三伏天都不用开空调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吴迪觉得，颜然睨过来的那个眼神里面，饱含杀气——

一刀毙命的那种。

吴迪认怂地缩了缩脖子，赶紧双手把还在响着的手机奉上。

“颜总，开车接手机不安全，还违反交通规则。”吴迪没忘了替自己的行为解释。

她可不想被颜然用那种眼神瞅。

再说，没准那个给颜然打电话的人，就涉及到什么商业机密呢。

人在江湖飘，这种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吴迪懂。

身为大佬，颜然这会儿懒得和一个小保姆一般见识。

她第一件事是从吴迪的手里抢回手机，第二件事是把车停在了道边。

看来真可能涉及到商业机密——

吴迪默默点头。

所以颜然才先抢电话，再停车。

“喂？”颜然接起了电话。

没有称呼，对方的声音也不大，不知道是谁。

吴迪之前夺电话的时候，就很懂规矩的没有看手机屏幕——

这是起码的教养。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颜然沉默了片刻。

“发过来。”她对着电话说。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颜然没有急着启动车子，而是沉默地坐着。

吴迪自然只能陪着她沉默地坐着。

两分钟之后，颜然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微信的提示音。

吴迪猜是那个不知道什么人，遵从颜然的吩咐，把不知道什么材料，发了过来。

颜然拿过手机，点开微信，迅速地浏览。

吴迪偷偷地瞄过来。

明显看到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微微泛白。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颜总，你……”吴迪觉得哪怕是作为副驾驶上的同行，她也应该出于道义关心一下颜然。

可是，她应该怎么问？

是问，“颜总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还是问，“颜总你身体不舒服吗？”

明摆着都是废话。

颜然都解决不的事，她一个小保姆能解决的了？

颜然要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找医生才对，或者直接掉头回去找那个自来熟的“祝阿姨”，也轮不上吴迪这个外行。

反正，怎么着，吴迪都觉得挺尴尬的。

“笃笃！”

车窗被敲击的声音，很规矩的敲击声。

像是在领导办公室外敲门等着觐见汇报的下属。

当然不是来贴罚单的警察叔叔，而是两个保镖大哥之中的一个。

“颜总，您还好吧？”保镖大哥礼貌地问。

估计是他们在后面看到颜然的车半天没动地方，不放心才上前来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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