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拔上鞋,这才拍着手站起。
让阿旺试着走两步,见他的脚并无过多的不适才放下心来,继续带他前往小树林。
幽幽绿林,泉水泠泠。
在小树林的深处,新起了一方矮矮的坟墓,坟上的新土昭示了逝者入土“未安”。坟前空立着的木牌好似那个削瘦的老人,正翘首企盼着他的亲人来送他最后一程,送上他的名姓,莫让他做那无主游魂
阿旺一动不动地站在墓前已经两个时辰了,寒星似的双眼凝成了一滴墨,融合着漆黑的夜色投注在那方坟墓上,高大的背影折射出沉重的悲伤和惊心的孤独
他没有流泪,没有大喊,甚至连声叹息都没有。他就只是站着,只是看着,只是在想着
仿佛只要他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老人就会回来;只要他这样痴痴地想着,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当甄肥肥以为他们一晚都会这样下去的时候,阿旺昂然站立的身躯忽然颤了一下,然后晃荡着跌坐在老人的墓前
他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在墓前,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和地上的新土,强忍着痛苦。
他阖动着唇角,脑袋轻轻触碰着木牌,整个身体倾倒在坟墓上,恍如他要陪他在这里永世的沉睡
悲伤灭顶而来,无尽的泪水从眼角划过耳郭,渗透到新翻的泥土里。
望着躺在墓穴上无声哭泣的男人,甄肥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轻轻擦干眼泪,甄肥肥走上前,恭敬地给老人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来到阿旺的身边,眼睛凝望着寂静的夜空,张开嘴低声吟道: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曾睡去。
我是万千呼啸的风,飞过白雪皑皑的诺森德。
我是柔和细腻的雨,洒在西部荒野的金色稻田。
我是清幽安静的晨,弥漫在绿色茂盛的荆棘谷。
我是威武雄壮的鼓,踏过无限草原纳格兰。
我是温暖闪耀的星。照耀达纳苏斯的静寞长眠。
我是歌唱的鸟,我存在于一切美好,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从未离去
一首诗吟完,甄肥肥的泪水又现,阿旺的泪却奇异的止住了。
这首不要站在我墓前哭泣与其说是为死者代言,不如说这是对生者的抚慰和期待。
甄肥肥不奢望他能听懂整首诗,毕竟很多地名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但她的目的并不在此。她只希望他能读懂那最后一句,从悲伤中走出来
阿旺直愣愣地坐起来,望了望甄肥肥,又看了看那座坟墓,侧着头想着什么。
甄肥肥也不吱声,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缓解这切骨的悲伤,于是悄悄地退到竹子旁。拉紧衣裳靠着竹子打起盹来
前天晚上收了一整晚的丝,别说睡连坐会儿的工夫都没有;昨儿晚上本是可以睡个好觉的,但半途找到了老人的尸体,也不能不管他,雇了两个人给他安葬好了才回到苏京城。
这一来二去的,天都快亮了。找了家客栈随意地梳洗了下。床还没捂热呢就听见客栈后院的公鸡打鸣。想到白天还有事也没敢继续睡,对那西大街东菜市口一带儿又不熟,一路问了不少的人才找到了那儿。
睡意袭来,甄肥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竹林,投射进甄肥肥紧闭的双眼上时。甄肥肥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
“嘿你怎的站在这”甄肥肥吓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一颗脑袋在自己上方晃荡,搁着谁谁都会吓一跳啊
阿旺忽的收回头,摆着手连连后退。
“呃”甄肥肥无语,这个阿旺要嘛就是一声不吭,铁皮铜骨的样子,要嘛就挥着双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把甄肥肥整个都给弄糊涂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胆儿肥呢,还是胆儿小呢
看他样子,不像是没胆的人啊
这人,怎么就这么复杂呢哎
阿旺小心翼翼地点了摇着头感慨的甄肥肥的肩膀一下,甄肥肥用眼神询问他要干嘛,阿旺做了个“走”的动作
“走”甄肥肥下意识地望向那方坟墓,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那块木牌仍然是空的,一个字都没有。
“那个”甄肥肥用手指着牌位。
阿旺摇摇头,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有他的苦衷
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威名远扬、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死后就只留这一抔黄土、连个名字都不能留
该叹世事多变,还是怨愤命途多舛、半点不由己
“阿旺,你真的都好了吗”甄肥肥不放心的问。
阿旺缓缓而又重重的点点头,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不是因为她买下了他,而是她保全了老人最后的一丝尊严
“那阿旺,跟我回家了”甄肥肥伸伸懒腰,前前后后耽搁了三天,终于可以回家了。老人和娃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
“啊啊”阿旺点头说好。
甄肥肥笑笑,当先迈出一步,在她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与此同时阿旺迈出第一步
奇异的,阿旺竟能摸得准甄肥肥的节拍。
山间竹林的小路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不时说着些什么
“阿旺,到家了后一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啊啊”
“若是人家问起,我就说你是我雇佣的长工,你要跟着点头,知道吗”
“啊啊”
“要是别人说些你我的闲话,你就当没听到,知道吗”
“”